51、戏中戏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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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锵、锵、锵”</p>

三声惊锣。</p>

清清楚楚从隔壁响起。</p>

言音的心跳跟着漏了三拍, 缓了缓神，捏了下自己的脸，感觉自己应该不在梦里。</p>

轻轻把笔放下, 落下手推了推熟睡的小猫，触摸到温热的体温, 略略安心：“小喵，小喵……醒醒。”</p>

猫崽子被摇晃几下，不安稳地蜷紧了些, 肉爪子捂住小耳朵, 还是没有醒来的意思。</p>

“小猪崽。”言音低低嫌弃了句，抿了抿唇，从椅子上缓缓起来，轻步走到门边，小心翼翼地抵住门，轻手轻脚地推开。</p>

在此期间, 没有再听见隔壁传出任何动静。</p>

门外一片昏暗, 偌大的客栈入了夜居然连灯都没点, 只有她屋子里的油灯透出房门, 照亮了门外一小片走廊。</p>

她探出头往左看，宋自清和宋方仪的房门紧闭, 似乎没有听见刚才的动静, 走廊一直蔓延到看不见尽头的黑暗里, 月光和灯火只能起到微乎其微的一点作用。</p>

言音按住自己砰砰跳的心脏，往右边看看, 林憔哲和方守心的房门并没有关紧，门缝里透出比走廊更深的黑色。</p>

此时一道戏腔突然唱起，打破了黑夜中的死寂。</p>

“你有何——冤屈——”</p>

是方守心的声音。</p>

伴随而来的是刀剑相加的瓮鸣, 和木质品被撞倒掀翻的声音，噼里啪啦地混在一起，像是在进行缠斗。</p>

言音吓得一个激灵，赶紧过去推开房门。</p>

就见方守心和林憔哲两人刀剑相加，狠狠劈在一起，灵力震荡开来，将周围的器物齐齐轰开，清出了一片圆形空地，余风甚至削掉了言音一缕发丝。</p>

看这架势，显然都是拼尽了全力。</p>

但林憔哲看起来并不想打这一架，他一个灵昀术峰弟子，擅长的是冷静计算的道法，而不是这种热血上头的暴力对冲。</p>

他用手上的剑堪堪抵住方守心的剑势，冷喝道：“你清醒点！”</p>

可方守心现在已经不清醒了，他怒目圆睁，眼球里尽是血丝，剑锋上灵气一冲，直接将林憔哲掀开。</p>

林憔哲倒退几步跌出门外，狠喘一声，按住丹田迅速调息。</p>

方守心虽说平日总爱插科打诨，满嘴烂话没个正形，但如今看来，他确实是昭山门下小辈中的佼佼者，金丹顶峰的修为和剑修独有的爆发力，让林憔哲有些束手无策。</p>

若是用上阵图咒术，或许能轻易反击压制，可方守心现在看起来神志不清，做出的举动也许非他本意，对他动真格也是有违道义。</p>

言音上前将林憔哲扶起来：“这是怎么回事？”</p>

“小师祖。”林憔哲起身，反手将言音推到身后，“您站远些，这家伙不对劲。”</p>

方守心从阴影里走出来，脸上被不知是炭灰还是什么东西抹得灰黑，眼球瞪得满布血丝，嘴角向下挎着，硬是撑出了副威严模样。</p>

他一手执剑，一手在下巴处一捋，做了个摸胡子的架势，朗唱道：“你有何——冤屈！”</p>

声道比刚才那声更加严厉，好像在催促底下犯人答话。</p>

言音道：“这是包青天的唱词。”</p>

林憔哲没听清：“什么？”</p>

摆着架势的方守心没等到他们的回话，怒扬的眉头便是一立，猛地扬起长剑。</p>

言音突然道：“这朝暮日月悬，岂有堂鼓伸我冤？法场不听民苦怨，罚下这等无头冤，开封庙堂前梁拦鬼邪，使我不得见青天……”</p>

这说的是被斩首之后，女鬼因开封府内正气凛然，鬼神不得入内，故而无法向青天哭冤——是戏文里头的第二场。</p>

言音不会唱戏，只是将书上的戏文念出来罢了，干巴巴的毫无灵魂，可瞠目的方守心听见之后，竟是停下了挥剑的手。</p>

接着喝道：“可有状来！”</p>

言音道：“鬼神无笔，只得向大人口述——”</p>

“且慢慢道来——”</p>

“民女请叩谢青天——说道良家苦命言，年少不得家母见，父嫌家丑困后院，忍气吞声十二年……额，可、可笑我福薄命浅无人怜……”</p>

虽是稳住了有些癫狂的方守心，可言音也记不住戏文后头的东西了，眼睛急忙咕溜左右乱转，看见地上半倒着一水壶，里头的水洒出小半，立马蹲下身子抓起水壶，将剩下的水泼到方守心脸上。</p>

“醒醒！”</p>

水冲到方守心脸上，泼掉大半炭灰，他微微愣神，林憔哲一个箭步向前，夺下他手上的剑。</p>

言音扑上去，狠狠拎住他腰间软肉——给我醒醒！</p>

“啊啊啊啊疼，”这招果然管用，方守心一个激灵，眼神瞬间恢复清明，就是疼得龇牙咧嘴，“小仙尊放手啊啊啊啊，我醒了醒了！”</p>

就算是金丹修士，腹侧软肉也是痛点。</p>

言音和林憔哲齐齐松了口气。</p>

方守心揉揉自己侧腰，看看这一片狼藉的屋子，茫然道：“这是怎么回事？”</p>

“别看了，都是你干的。”言音道。</p>

“啊？”</p>

“你刚才发了魔怔，拿着剑追着憔哲砍。”</p>

方守心赶紧去看林憔哲，见他惯来整洁的衣裳有些凌乱的剑痕，自己身上却毫发无损，显然他对自己手下留情了，嘶了口冷气道：“对不住，真对不住兄弟，你以后要是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你尽管开口，我赴汤蹈火在所不辞。”</p>

林憔哲看看地上的木头碎片：“没关系，这些你赔就行。”</p>

“……这个我真做不到。”</p>

方守心挠挠头，对这一屋子惨状无言以对：“怎么我这就动静这么大呢……昨个小仙尊不就在床上一动不动的吗？”</p>

“可能是我没有这么大破坏力吧。”言音拖了把尚且有四个腿的木椅子坐下喘口气，惊吓之后有些筋疲力尽。</p>

方守心从地上把自己的灵剑捡起来，插回剑鞘之中，晃晃脑袋刚想说话，突然目光一凝，手上的剑直直破向言音身后。</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