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2、谁是谁姐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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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中如梦醒, 似有故人归。</p>

来人挟带着凛冽的声势，破开了梨花雨和焦土，像道足以斩断一切的剑光, 如此迫切、又如此坚定地扑进了她的怀里, 熟悉的气息顺着鼻腔灌入脑海。</p>

藏在言音眼眶中的泪水突然潸然而下。</p>

那是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味道，不悲伤也不欢喜，而是像在阁楼里藏的一本旧相册，你千辛万苦才从杂物堆里翻出来, 拂开上边的灰尘, 打开的那一刻, 前尘往事纷至沓来，乍然想起初到这个世界的模样。</p>

送别之后, 重逢又来得那么刚好。</p>

言音在梨花古树下直挺挺地站着, 双目望着弦月怔怔落泪，像是还没从那千百部老式电影中脱离, 却下意识想去摸来人的肩头——</p>

完好的、有力的、稍微颤抖的肩头。</p>

之前被吓到很生气，方才送别也很难过, 当下的情绪更是大起大落, 言音再也抵挡不住神魂中涌上来的困意，把脑袋靠在这单薄的肩上, 倦懒地闭上了眼睛。</p>

朦胧间，她看见破万卷和小辈们来到面前的身影，还有耳边的人喊她名字的声音。</p>

“言音！”</p>

……</p>

可这一觉睡的时间还挺短的。</p>

参考上一次神魂损耗的经验, 言音本以为自会晕头昏脑的睡上几天几夜, 可实际上，昏沉沉地闭上眼睛还没多久，就被一声巨响吵醒了。</p>

震得人心脏差点停跳。</p>

此时梨花古树冠上的白花落尽了, 只剩下光秃秃的枝头，在风中发出有些干哑的呜呜声，毕竟是深秋了，古树再努力也开不了多久。</p>

言音在睡梦中被吓出了冷汗，无措的睁开双眼，便感到有柔软地事物轻拍她的胸口，像是大人在安抚被噩梦惊醒的小孩。</p>

身下毛绒绒的触感，不必想便知是熟悉的大猫猫床，它用长长的尾巴平复她砰砰作响的心跳。</p>

她想转头看看四周，一不注意就滚了下去，被大猫的肉垫稳稳接住，拨进怀里靠着，澄金的竖瞳仔细观察她的神色。</p>

大猫里的人也在注视着她。</p>

小家伙这段时间哭得有点狠，眼皮红肿了些，瞳色也黯淡许多，看着让猫难受。</p>

正因如此，白阙才总是不希望她来淌这些浑水，小家伙的神魂太敏感，意志却又太柔软，看到别人的苦难就好似自也经历过那样的痛楚，心中惶惶难以自安。</p>

情深不寿，慧极必伤。</p>

如她这般的人就该永远生活在清风朗月之下，不必去察觉那些难以承受的真相，难走的路自有旁人来替她去走。</p>

可她又并非那样的人，每当他想出手阻拦的时候，却不由自主沦陷在她眼底乍然一现的星光之中，那一瞬间她仿佛无所不能，任凭荆棘和污泥也阻止不了她的脚步，迎着刀光剑影泰然行走其中。</p>

脆弱又坚定，柔软却锋锐。</p>

不经意便能让人对她妥协。</p>

大猫靠进怀中呆坐的姑娘，鼻尖贴上她有些冰冷的脸颊，无奈一叹，温热的气息吹起她的发梢。</p>

言音坐着又发了会儿愣，感觉脑子和身子都重得不行，只好恹恹靠回大猫身上，这才看见几步外守在火堆旁的林憔哲，困惑道：“怎么就你一个人呢？”</p>

方才林憔哲便注意到言音被惊醒了，只是不知她会不会迷迷糊糊再睡过去，便一直没有开口，现下听她说话了，方转过头来，道：“小师祖醒了啊，还好吗？”</p>

他之前见到过言音神魂受损的状态，知道这么短时间内难以弥补，便等她确认点头了，这才一一汇报道：“宋自清几人去为此地的世俗人们收敛遗骸，打算找处明地立坟，走得不远，就在谷中，应当等下就回来了。”</p>

“那位药溪谷的弟子说他头一回出门游历，却在此地受困多日，一直未能向师长报个平安，恐恩师年事已高又添烦忧，便先行一步回道门去了，还托我们向您道个谢，谢您帮他脱困。”</p>

“那位久清墨前辈似乎是化身在此，待祭舞结束便有些难以维持，消散前告诫我们要多加小心，莫要惊动内界的护宗机制。至于那声巨响……”林憔哲透过火光，往阴暗昏沉的琼池内界看了一眼，“是从内界传出来的。”</p>

“万卷师叔想到楼师叔是从上空进的琼池，或许比我们先一步进了内界，却一直没有回音，便有些担忧，打算先去探两眼，还给我们留了灵讯咒符。”</p>

林憔哲拿出一张白色的写满咒文的纸人递给言音：“若是有变，就通知我们尽快撤离。”</p>

“唔……”言音愣愣地接过纸人，混沌的脑子还没怎么清醒过来，就听他说了一大段，感觉好像谁都交代到了，却又好像缺了什么。</p>

正努力思索间，就听林憔哲又道：“小师祖。”</p>

“嗯？”</p>

“您跳往祭舞之后，还来了一位同门，看玉令是剑峰长老的大弟子……按灵昀辈分，我等应当叫一声大师姐。”林憔哲看自家小师祖迷瞪瞪的，好像有点失忆的样子，便提醒一下。</p>

“据说是您的长姐。”</p>

林憔哲是头一回见到那位红衣大师姐，也是头一回听说小师祖还有家人，自觉有些意外，但宋自清和宋方仪俩人好像与这位师姐相识，看着很是惊喜，随后便一同去焦土为世俗人收敛尸骨了。</p>

言音闻言一愣。</p>

长姐？</p>

什么鬼？！</p>

“胡说八道，我怎么可能会有姐姐！”</p>

不知怎么的，言音突然就生气了，蹭的一下从大猫怀里直起身子，本想拍几下地彰显一下自的愤怒，却又因头晕目眩慢慢瘫了回去。</p>

身子不好，激动不来。</p>

巨特么吃亏。</p>

这会儿，那位传闻中的大师姐踏着一地花雪走了过来，红衣蹁跹，步伐轻缓，倘若这白梨焦土是一副写意的黑白水墨，那这身姿必定是灵光一现，点缀在山水间的一点朱砂。</p>

她走到言音跟前，有些迟疑、有些缓慢地蹲下了身子，高高挽起的乌发垂在身后，姣好的面容有着清冷的眉眼，瞳膜中倒映出言音有些苍白的面容。</p>

凝视半饷，她平静而落寞道：“你不认我？”</p>

被夜色掩盖的瞳光深处，有着微不可察的，如溺水之人看向浮木的神色。</p>

“少来这套哦。”言音虚弱地咸鱼瘫，毫不留情地戳破她，“你这是趁我睡着的时候占我便宜，怎么说都我才是姐姐！”</p>

听到这话，澜雨的眉目突然变得柔软，细看还有些难以遏制的悸然，她笑道：“有什么关系，不过是个称呼。”</p>

言音不吃这套：“那你叫个姐姐来听听？”</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