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1、只敢欺负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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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为岛上年纪最小, 辈分最大的首徒。</p>

她自入门以来，头一次下达动员，还是这般动用了全峰人力的架势, 这让所有的弟子都产生了兴趣。</p>

本以为自家小师祖是个与世无争, 不爱管事的姑娘，万万没想到，要不就不吭声, 要不就一下子就干了票大的。</p>

在外的术峰弟子都被紧急召回。</p>

当天午后，首峰中央大殿被撤得空空荡荡，两张巨大的地图高高悬起, 分别是千年前的旧图，及当今的新图，上面每一处地形、地名及海拔高度、憩息人群都标注得清清楚楚。</p>

世间除书斋之外, 再无人能做出如此详尽的地图。</p>

正前方，一张十长为径的阵图正在旋转着，数量庞大的旧书古籍被传送至此, 片刻便堆满了整座大殿。</p>

术峰的核心弟子们零零散散地坐在这些书堆之中。有的正神情肃然地将书按照纸质和年份分门别类, 整齐得恍若强迫症发作；有的正拿着一把色子在和自己打赌, 轻浮得像是赌坊的常客；有的因五感通识，正在对着虚空中的幻觉比划运算公式。</p>

乍一看就感觉不太正常。</p>

仿佛群魔乱舞。</p>

而这些人中间领头的，是一个头戴纶巾的书生，看起来竟然正常得有些格格不入。</p>

只见他宽袍广袖，从容操作着眼前这片大型阵图, 并对大陆各地传来的书目进行盘算：“处安城传达, 数目完整……元省城传达，数目完整……中书城传达，数目完整……福城传达, 特么的怎么少了一架子！通知福城管事的，左围靠后第十一排，把那一架子扛过来。”</p>

在这些海量的藏书传送过程中，这书生竟是一眼就看出了某个书斋应达书目的缺少。</p>

整整一天时间，大陆所有古籍被回收至此。</p>

*</p>

第二天清晨，诸事准备就绪，术峰长老带着言小仙尊出现在中央大殿，对之前在古籍中的发现和筛查标准进行了简要说明。</p>

随着讲述地逐步展开，坐在书堆中的天才们渐渐停下了手头的动作。</p>

言音指了指后头的巨大地图，道：“在座都是思维缜密，条理清晰的人，所以希望借助大家的力量，尽可能的找出那些藏在字缝里的信息，涉及疫变混血出现的地点，可以按照信息可信度由浅至深进行标注。”</p>

“也希望能大肆发挥诸位的推演能力，将具有相关性的事件进行联系，已期找到其中可能存在的共同点。”</p>

“按照疫灾之后的反馈，各幸存道门受到疫潮的受害方向并不一致，且因修真界道门分散过广，地形不一，难逆推出它到底从那个方向而来。但若是能将当时凡间各地的受害情况进行还原，增加多个参考点，那或许就能看见真正的源头。”</p>

在所有人的描述中，都觉得那场灾害来势汹汹，像是一场毫无征兆的瘟疫。</p>

但那若真是一场瘟疫，就必然有三大要素存在。</p>

那就是——“传染源、传播途径、易感者”。</p>

既然已知易感者就是灵兽和混血，那他们是如何受到影响的呢？又是从什么地方开始受到影响的呢？第一个受到影响的混血从何而来？</p>

越大的灾难越应该有一个源头，就像海啸来自海底，地震来自地心，台风来自大气，但凡出现必有缘由。</p>

在场的弟子确实都是厉害角色，放出去到哪都能独挡一面，光听到这就已经清楚地知道了这次动员的目的，认真地看了小师祖一眼，不必再多做说明，纷纷低头开始各显神通。</p>

半个时辰之后，术峰弟子的逻辑性便显现出来，数张大事年表一字排开，如此数量的书籍按照年份划分完毕，人口迁徙情况出现在第三张地图上。</p>

术峰开始高速运转。</p>

队友靠谱的感觉可真让人安心，言音长长舒出口气，刚一转头，就见那书斋的书生破万卷正直直盯着自己。</p>

言音被吓了一跳：“怎么了吗？”</p>

破万卷道：“没什么。只是想问问，小师祖觉得我用什么姿势滑跪比较标准？”</p>

献上膝盖以表钦佩。</p>

言音：“……”</p>

言音：“大可不必啊。”</p>

随着时间推移，数月时光一晃而过，从古籍中得到的情报不断增多，地图上或深或浅的标注越来越多，细细的红线在其间缠绕，线索杂乱而出乎意料的丰富，信息在摸索中不断碰撞，随之出现了新的情报。</p>

那一千年前的逝者的往事在他们面前还原，其中或许还有某个人的祖先。</p>

言音揣着手站在那两张巨大地图前方，身形显得有些幼小，小猫揣着爪爪趴在她头顶上，澄金色的竖瞳也瞪得大大。</p>

两个小只的神情如出一辙。</p>

楼云诗稍微放了个空，拿起手上的烟斗抽了一口，靠在书堆上懒懒道：“诶，你说……小师祖知不知道自己有点扮猪吃老虎？”</p>

这位小仙尊的长相带着极为柔软的特质，不带一点攻击感，让人提不起防备她的精神。平日里她也确实是这样温和又好欺负的人，正因如此，在动起真格来的时候才分外令人悚然。</p>

破万卷懒得理这个不着调的师兄，便把手上旧书一合，随口应道：“你去问问啊。”</p>

楼云诗眉头一挑，见有人朝言音那过去，赶紧翻开本书，垂首装乖道：“还是算了吧。”</p>

木轮无声地滑到言音身后，在她裙边堪堪停下。</p>

坐在轮椅上的人轻声问道：“小师叔是有何困惑吗？”</p>

旧书中的线索已经筛查得差不多了，虽然信息繁多且零散，联系性尚且不明，并没有期望中那般明朗，却已经是意外的惊人收获了。</p>

其中可信度高的，明确出现过疫变混血的地点，已有首峰及剑峰弟子前去勘查，不日便有回报。</p>

但这一结果，似乎并不让言小仙尊满意。</p>

“唔……”言音鼓起脸颊，又慢慢把气给呼了出去，纠结道，“我只是……觉得自己好像遗漏了什么。”</p>

是一种很玄的感觉，好像有一个黑影从她脑海中飞越过去，而她没能抓住，就很是耿耿于怀。</p>

一闪而过，眨眼即逝，仿佛上天的启示。</p>

似乎看见了真相，却又放过了它。</p>

因为那种落空感是在这出现的，所以她一直在反复的查看，应该就在这张地图上，有着被掩藏的，却在某一瞬间露出马脚，被直觉捕捉到的东西。</p>

那个耗费了众人如此大的心力，在她的眼前出现又消失的信息。</p>

她懊恼又烦躁，下意识地想敲敲自己脑壳，却摸到了一条毛绒绒的东西——小猫拦住了她的手。</p>

白色的身影从她头顶跃下，言音近乎本能地抬手接住了它，就见小猫在她怀里昂起脑袋，对她软绵绵地：“喵——”</p>

竖瞳中尽是担忧。</p>

寒宫铭也觉得她对自己施加了过多的压力：“小师叔，您先休息一下吧。”</p>

言音回头看着仍在埋头苦读的弟子们：“可是……”</p>

“小师叔。”寒宫铭温声唤她，待她低下头来，便柔下眉眼，有些安抚，有些正色。</p>

“您现在找寻的，是所有经历过那场浩劫的人，苦苦寻找了一千余年也未能得到答案的东西。眼前出现的这些情报，对我们而言，已是这些年来梦寐以求的突破。而这些，都是托小师叔的福才得以重现。”</p>

寒宫铭道：“所以您已经做得足够好了。哪怕做了这些努力，最终未能得出真相，也绝非是您的责任。您明白吗？”</p>

言音抱着小猫和他对视，怔然片刻，恍然点头：“嗯……”</p>

寒宫铭笑起来，嘱咐道：“许是在这闷久了，去晒晒太阳吧。”</p>

他目送着言音脚步沉重地走出首峰大殿，苍白的唇边溢出一声轻叹，眼帘垂下，掩去目中淡淡的自责。</p>

*</p>

暖洋洋的太阳晒在草地上，秋末的清风格外凉爽。</p>

言音找了个树下就地一躺，开始融化。</p>

小猫从她怀里滚了下来，急忙绕着她脑袋转几圈，看着化成一滩的小姑娘，歪歪头，身形豁然变大。</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