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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瞬之间变化万千,直到此间云泽已经十分逼近,这殿前广场左右两边许多学员方才终于从先前的余波之中爬起身来,眼见于此,也就又是一阵惊呼。

可场外如何,云泽与犬肆尽都无心理会,他们之中,一个一身杀机沸腾不止,打定了主意要将对方立毙此间,另一个则是满心愤恨,恨景博文暗中插手,恨原本不被自己看在眼里的泥腿子如今却是已经有了如此手段,更恨本应手到擒来的八班席位,如今竟是忽然变得有些遥远。

犬肆心下思量极多,可身法动作却是丝毫不慢,眼见云泽一刀劈下,金光荼荼,就立刻抽身后退。而云泽一刀也终究是劈在空处,砸在地板上,可怖劲力直接透入地底,陷下深坑,更将整个广场都砸得轰然一震,有蛛网裂痕纵横蔓延极广,碎石乱溅,一阵烟浪滚滚,被狂风乱卷,飞沙走石。

学院二长老也没想到只是一场方才踏上修行路的小家伙们的学院内比,竟会出现这般境况,当即便将眉头紧紧皱起,已经不愿再看到周遭弟子被波及的情况出现,就只得无奈一叹,稍稍犹豫之后,还是取出一张灵纹符箓,握成齑粉,任凭其中灵纹浮现而出,化成一道无形阵法浮上半空,将殿前广场全都笼罩在内。

眼见于此,广场左右两侧那些个见到场中再起波澜,已经有心想要退走不再观战的许多学员这才终于松了口气,打消就此离开的念头,时刻关注着场中比斗的同时,又忍不住暗下议论纷纷。

却也无非都是些惊讶于云泽强悍的闲言碎语罢了。

可场外只是看客,尚且还有心思过把嘴瘾,而在场中比斗激烈的两人,又哪有空闲多说废话。

犬肆脚下重新落定,忍不住大口喘息两次,跟着便就再将一身气韵重新调动起来。他脸膛忽然泛红,本就格外狰狞的神色越显狰狞,双掌虚压也似有着莫大阻力一般,格外艰难缓慢,直到云泽再度杀出烟尘滚滚时,才终于压在地面上。

下一瞬间,黑烟腾腾卷过地面,也似是化成了一片黑水沼泽一般,由自其中不断升起一颗又一颗漆黑圆球,仿佛心脏脉搏一般不断律动,隐隐约约似乎有着大道神音伴随其中,很快就将方才杀出烟尘之外的云泽四面围住。于此同时,犬肆面露狞笑,眼神凶狠盯着云泽,双掌再度一合,终于挣脱了大片雷网的蛟龙剪也倒飞而来,锋锐无匹,割断气机,呼啸声刺耳无比,径直杀向云泽心口咽喉。

漆黑烟球忽然浮动,向着云泽包围而来。

“死吧,死吧,死吧”

犬肆喉咙干燥,却仍在口中一阵碎碎念,声音格外沙哑。

体内气韵已空的他,脸色在忽然涨红之后很快就变得惨白无比,嘴唇都已经不剩多少血色,更忍不住脚下一阵踉跄,险些就要摔倒在地,甚至就连抬手的力气都被彻底耗光。

搏杀大术,毕竟不是这个境界就能随意施展的。

但犬肆却也是在心底打定了主意,要让这个在他看来本该不配逼他使出这些手段的泥腿子,彻底魂飞魄散。

只是杀个没有任何背景可言的泥腿子罢了,没什么麻烦。

更何况还是同辈相争,就算云泽身后当真有些不为人知的背景存在,谁还能说些什么?

再加上犬氏部族又是一流所属,除却圣地世家妖城之外,还会怕谁?

犬肆不是没脑子,恰恰相反的,他总会考虑极多,只是有些时候在有些方面的考虑并不周全罢了,否则犬氏部族的老族主也不会如此看重这个幼孙,将他当成下一任的族主倾力培养。

场外,顾绯衣眼神不善,两臂环胸抱在身前,双手已经捏紧拳头,指节咔咔作响。而在其身旁,被刺入地砖立在那里的十字重槊更是已经开始在锋刃处流淌猩红血光,隐隐杀气环绕此间,凶煞无比,卷起数道气流盘绕回旋,呼啸有声,将周遭许多人都吓得面色惨白,一阵坐立不安。

同在此间,不远处的青雨棠一身气机不显,却也在时刻关注,准备随时动手。

另一边,一年第五班的席位上,始终昏昏欲睡强打精神才不会睡着的陈子南,十分难得地抬了抬沉重眼皮。

场外更远处,姜北眼神凝重,景博文眉关紧皱。

“搏杀大术”

手中折扇已经重新合起的景博文,紧紧盯着场中变故,尽管有着灵纹阵法阻隔气机余波,却也依然能够凭着眼力看出犬肆这从未在人前展现过的手段有着怎样的可怕威力。

尽管展现得更不完整,而且格外费力艰难,但却也是实实在在的搏杀大术。

“麻烦了。”

景博文口中啧的一声,脸色越发难看起来。

“他到底从哪儿学来的搏杀大术?”

“天知道。”

姜北冷哼一声,同样心情不好,粗壮手臂抱在胸前,搭在左臂的右手手掌,食指颇为烦躁地连连跳着,同样已经准备好了随时出手,尽管这样做有些不合规矩,但怎么也得留下云泽性命才行。

玄青殿前,方才从后山回来的姜夔缓步走到自己位置上,施施然落座,望着场中犬肆艰难施展出的搏杀大术,眼神虽然意外,却又很快便就笑了起来。

“你就一点儿也不担心?”

他转头看向身旁稳坐如山的席秋阳。

“这可是搏杀大术,虽然并不完整,而且以犬肆修为境界,也不能发挥出全部威力,可毕竟也是搏杀大术,搞不好你那方才入门一个月的弟子就要死在这里。你就真的还能坐得住?”

席秋阳始终不答,一言不发。

自讨没趣的姜夔挑起眉头,重新坐了回去,笑眯眯看向殿前广场中的两人。

倘若真有意外,二长老不会坐视不理。

毕竟云泽也是席秋阳的唯一弟子。

可被逼无奈只能停下前冲脚步,被迫身陷其中的云泽却是未曾慌乱,眼神扫过缓慢逼近的许多烟球,并不如何炫目璀璨,也并无太大声势,反而汹涌气机内敛不发,只有隐隐出现时断时续并不完整的大道神音悄然回荡,略显阴森可怖,让云泽已经能够感觉到全身上下阵阵割裂一般的隐约痛楚。而其同时也见到了呼啸而至的蛟龙剪,青红两色正纠缠盘绕而来,于迅猛之间,龙吟声夹杂在割裂疾风的刺耳声中,锋锐气机已经化成蛟龙头颅一般,率先扑来。

但云泽却始终神情不动,只在那件搏杀大术终于临近时,才终于深深叹了一口气。

“你来吧。”

他的声音极弱,若不可闻。

而在下一刻,“云泽”握刀的右手就略微收紧一些,随后身体就莫名变得干枯下来,一身的血气气韵尽都游走于握刀右手之中。

金光乍起,如同一团烈火风暴,陡然席卷升腾!

不同于犬肆这件搏杀大术的气机内敛,云泽右手之上连同那柄寒光映月刀也一同燃烧起来的金色火焰格外璀璨,声势亦是无比浩大。可于此同时的,云泽整副身躯也都变得格外干枯瘦弱,尤其样貌,面无血色不说,皮肤更是干燥无比,软塌塌地耷拉下来,皱纹一道堆着一道,真个人都如同病鬼一般,着实骇人。

亲眼瞧见云泽如此变化的犬肆,口中接连不断的碎碎念忽然一顿,被吓得心神一颤。

“时间不多了,得抓紧点儿了。”

云泽忽然冲着犬肆咧嘴一笑,神情之中,尤其眼神变得格外诡谲。

紧跟着,他略微抬头,身形一顿之后,气府命桥中血气气韵再无分毫压抑,尽都倾泻而出,只在方才俯身下来时,脚下就立刻传来一声炸响,将地板都崩碎一个巨大深坑,俯冲之时可以见到气弧炸碎,身形直冲而过,可那柄金光荼荼燃烧的寒光映月刀却陡然消失在他手中。

灵兵毕竟只是灵兵,在这种时候不大管用。

尽管云开也说不清究竟有着什么来历,但很显然的,那只金刚杵更加合适。

便在下一瞬,“云泽”手中就忽然多出一只二十余指来长的金刚杵,其中蕴藏的些许佛力都被其灌注其中的汹涌血气与气韵完全压下,被金色火焰包裹起来,划过一道蜿蜒扭曲的金色匹练,径直砸向迎面拦路的几颗漆黑烟球。

轰——!

烟浪四散,气机绝断!

本就断断续续若有若无的大道神音戛然而止,而当那一抹金色匹练冲出烟浪时,迎面而至的青红两色蛟龙头颅便就首当其冲。它们原本是要指向云泽心口与咽喉,可毕竟只是一件死物,听从犬肆催动。可在如今,那金光匹练灿灿生辉,光影迅疾之下,犬肆便连“云泽”踪影都找寻不到,就只能瞪大了眼睛紧盯着那着实刺目的金光,催动蛟龙剪继续杀去,自身退后的同时,试图阻拦。

可方才杀破了一件搏杀大术的“云泽”,非但没有再而衰,反倒是杀性越发高涨,乃甚于一身杀机汹涌沸腾,较之先前还要更甚许多,哪怕面对蛟龙剪,也没有丝毫退却之意。

也便是在许多不敢置信的眼神中,“云泽”一直都是横冲直撞,金刚杵再以凶悍无匹之势击溃了绞杀而来的蛟龙剪,只身形略微一缓,脚下再度发力,又将地面踏出一个巨大深坑,手中举着金刚杵,直直撞向已经骇然以极的犬肆。

“放肆!”

犬氏老仆再也不能坐视不理,身形陡然从原地消失,出现在灵纹阵法之外。

灵纹阵法只为隔绝余波之用,毕竟只是命桥境对阵十二桥,修为境界尚且低微,纵然出现了搏杀大术,二长老也从未担心。却即便如此,这道灵纹阵法也并非什么牢固不破的强大阵法,而那犬氏老仆毕竟有着炼炁化神的境界,甫一出手,便将阵法彻底破去。

老仆面容冷冽,眼神阴鸷,出现在两人之间,抬手便是一掌拍出,元炁之力犹如滔滔大浪,浩瀚无比,将横冲直撞的“云泽”直接打飞,砸入地面,陷下深坑,哪怕一身血肉精华血气气韵全部集中在了右手手掌,此时也已经血肉模糊,而其整条手臂更是已经骨断筋折,森白骨刺刺出重新鼓胀起来的肌肤血肉,鲜血淋漓。

金刚杵倒飞出去,砸在广场边缘,金光内敛,缩回一指来长。

学院二长老,席秋阳,姜夔,尽都冷眼相望。

被吓到险些再次尿了裤子的犬肆,极其艰难吞了口唾沫,看向深坑中一口鲜血咳出的“云泽”,忽然两腿一软,瘫坐在地,忍不住大口喘息起来。

犬氏老仆身形落地,满面怒容。

“好一个一身戾气杀性极重的大胆小辈,我犬氏部族的麟子也敢杀,留你不得!”

言罢,这老仆便就再度抬手。

广场一旁,顾绯衣脸色猛然一沉,当即起身,回手握住十字重槊,就要上前。

可却方才走出半步不到,席秋阳就已经出现在老仆面前,神情漠然,只将大袖一挥,一股可怖气机便就立刻打散了老仆掌心之中吞吐的玄青元炁,将他砸飞出去,是与“云泽”先前惨状一般无二,狠狠砸在地面上,砸出一个巨大深坑,整条手臂都已经筋断骨折,森然骨刺刺穿皮肉,血肉模糊。

“本长老的弟子,还轮不到你这老奴喊打喊杀。”

席秋阳眼帘微垂,转身看向躺在身后深坑中的“云泽”。

“比斗还未结束,继续。”

言罢,席秋阳身形便就忽然消失,继而出现在另一边的深坑之中,双手负于身后,可却一只脚踩在那犬氏老仆的心口所在,让本欲起身的老仆迫不得已又重新躺了回去。

他低头看向面容阴厉的犬氏老仆,眼神微冷。

“今日之事,暂且留你一命,顺便回去告诉你家主子,要么重新生一个,以此息事宁人,或是让犬氏部族彻底消失,息事宁人,让他提前想好。不出三日,席秋阳必定亲自登门拜访。”

“你”

“本长老行事,一向睚眦必报。”

席秋阳脚下陡然发力,整个学院也都跟着轰然一震。

那犬氏老仆身下的巨大深坑更大更深,乃甚于气机透体,更让那犬氏老仆命桥粉碎,气府之中天翻地覆,生机底蕴也被尽数摧毁。

而如此一脚之后,席秋阳便就折身回去玄青殿前,也似不过踩死一只可有可无的蝼蚁罢了,但那巨大深坑中的老仆却是已经七窍流血不止,脑袋歪在一侧,无力起身。

虽是留他一命,却也最多只能再活两三年。

整个殿前广场,彻底安静下来,只剩犬肆格外粗重带着颤音的喘息声。

另一边,“云泽”已经重新爬了起来,脚步踉踉跄跄,右手手臂筋断骨折,却仍是一脸诡笑地盯着艰难拧过头来看向自己的犬肆。

一记搏杀大术之后,犬肆体内气韵血气也已经全被掏空,但也不该毫无余力,只是方才经历了一场险死还生,又被席秋阳先前所作所为与口中所言彻底吓到,方才会两股战战,便连起身都难。

脚步声,喘息声,格外分明。

整个落针可闻的殿前广场上,所有人都在屏息等着。

顾绯衣早已止住脚步,眼神凝重与姜北一般无二,已经认出了此间云泽并非云泽,而是另外一人。

倘若换成任何一个正常人,都不会在受了如此重伤的情况之下,还能笑得出来。

而且这种着实诡谲的眼神与笑意,也就只能是另一个人。

席秋阳也同样认了出来,可却并不在意。

哪个云泽都是云泽,这对席秋阳而言,无关紧要。

癔症罢了。

只是一旦癔症康复,现下还存在的两个云泽就必将一同消失,从而衍生出另一个云泽。而那时的云泽又是什么模样,才是席秋阳真正一直都在忧心的。

但其他人却并不知晓这些,只是忽然觉得这个云泽似乎与他们从前听人说过也或亲眼见过的云泽,有些不太一样。

可犬肆却已经无暇考虑这些。

随着云开一步步逼近过来,犬肆神色惊恐,眼神慌张,瘫坐在地心胆皆颤,就连求饶的话都已经说不出来。他知道,很直观地知道着,“云泽”是已经打定了主意要杀他,可他确实也是想要求饶,求着云泽绕过自己一命,却又觉得喉咙一阵干燥难耐,无论如何都说不出话来,就只能拼命地僵硬摇头,挪着屁股,一点点后退。

云开走得并不快,伤势极重,甚至已经没有了再次出手的可能。

可即便如此,也并不妨碍什么。

他冲着神情已经惊恐至极的犬肆咧嘴一笑,左手忽然抹过气府,取出了那件从怀有俊那里借来的稀罕货,然后在犬肆越发恐慌的眼神中一步一步慢慢走近,直到走到近前,蹲下身来,将那银亮颜色的枪口格外强硬地堵进他的嘴里,直接深到喉咙,鲜血顺着嘴角溢出。

犬肆两眼圆睁,眼窝深陷,瞳孔收缩,面如金纸,还在拼了命地摇头,艰难僵硬,更一心想要求饶,想要反抗,却又实在消耗过度,反抗不能。

云开笑意更盛。

“时辰已到。”

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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