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何所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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落羽看清之后一时间有些手足无措，先前见这别院样式，笃定其主人并非是这黑衣女人，却不想他也会在此。未曾与妖打过交道，即便清楚对方不会无故相助，但毕竟已是对自已施下了救命之恩，怎么也要先道个谢才行，想到这里，落羽心中一阵懊悔，早知道便先去把自已洗白净了换身干净衣服，用这幅狼狈模样面见救命恩人，未免太过邋遢。</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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似乎是感觉到了旁人的存在，那女人缓缓转身，袖口下一只修长素手握着那根骨笛，漆黑似夜的眼眸向落羽看来，满园春色映在他眼中，亦覆薄薄冰霜。</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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落羽被这眼神看得一凛，</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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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罢又抬头去那女人，女人面容清绝无双，却无半点神色在上面，而后薄唇微启，声音如冷冽清泉：“你既持我骨笛，又为何要谢。”</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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落羽听得心中一惊，那只骨笛居然是这女人所有之物。之前吹响骨笛，未见灵迹，还当是自已修为尚浅无法驾驭，并未将他的出现与那骨笛相联在一起过，现下想来，这女人原是闻笛声而至，可自已当时气息微弱，吹奏之声细若蚊蝇，他竟也能听得见么？</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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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莫作他想，骨笛乃是先王交与王上的灵物，又说可解一时之难，这解难之法，竟是唤来这样一位绝色风姿的女了，其中种种都令人匪夷所思。</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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落羽瞧不出他的神色，也不敢随便发问，只能低声试探道：“这笛了是我青龙族王上交由给我的，其中缘由我实在不知，不想竟是你的东西，我先前危急时刻慌不择路吹响了它，可有冒犯到你？”</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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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女人听他所言，却不回答，面上依旧无甚神色，只又开口道：“你叫什么。”</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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落羽忙回答：“我名唤落羽。”</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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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落羽。”女人轻念了一遍，面上皮肤在一身黑衣的衬托下白净得有些失了血色，薄唇却是未点而生丹：“坠地之鸟，这名字甚是羸弱。”</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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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落，女人身形轻晃，缓缓向这边走来。落羽看着他，禁不住屏了呼吸，短短几步于他来说缓慢如时间停滞。</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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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即女人在他面前站定，将手中骨笛捏在腰前，玉手摊开，那骨笛瞬间碎成一捧粉尘，在他手上渐渐稀淡消失，比起消散，更像是钻入了他的手掌，与他融为一体。</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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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我予一人的信物，倘若有事相求，可凭此笛唤我出来。他已身死，你既吹响骨笛，便算你的。”</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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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顿了一下，又看向落羽，深邃的眼中点点墨光，映出后者呆愣的面庞。</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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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你有何事相求。”</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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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他问出这句话时，落羽脑中应是要思虑甚多的，骨笛于这女人是何物，他是何种身份，是正是邪是善是恶，又与先王有何关系，等等等等，自已一概不知。</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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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此刻，落羽与他四目相对，听他语气淡漠，问自已何事相</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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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正有所求。</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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遥想这一生，于龙族于天地皆为草芥，凡人尚可自力更生，自已却处处需要依附他人苟延残喘，任族人蔑视欺凌。若换做旁人，这般没有尊严没有自我地活在世上，不如早早了断去，免去一生苦难。而他偏偏又贪恋世间冷暖，不愿化作尘埃散去，哪怕为草，哪怕为芥，忍气吞声六十余载，又漂泊四月挣扎奔命，也只是为了不顾一切想在这世上活下去。</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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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所求？生，便是所求。</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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落羽苦寻四月未得善果，反倒流离失所辗转生死，如今一个突如其来的机会摆在他眼前，哪怕这女人是妖是邪，于他来说都不重要，重要的是若不能牢牢将这次机会把握住，他往后生机便又要重归虚无缥缈。</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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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以落羽心中再坚定清明不过，迎着那女人的视线，将满心念想都汇于眼中，向他开口道：“我想寻求庇护，保我安生。”</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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落羽一句言罢，女人静站不动，面上无半点起伏，院内氛围安静下来，一时无声。</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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落羽见状眼光一沉，心里清楚这请求属实太过迁强，这黑衣女了已是将自已从濒死之中救了下来，自已当时灵息散尽，对方应知晓他无法聚灵，如若依他所言，不光要于这世间保他周全，还要定时将自身灵力渡他让他维生，不管怎么想都是天大的累赘。这女人不愿答应，倒才是正常反应。</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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思索至此，落羽心中轻叹一声，闭上了双眼，将视线归为黑暗。</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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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暗中女人冷声忽至，激起他心中巨浪千层。</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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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只有这个么。”</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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落羽兀地睁开眼，见那女人面无波澜，岿然而立。</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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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瞬间，他仿佛看到了乍破的曙光。</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