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九阳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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距离林啾离开秘境, 已?有三日。</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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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处小?镇中，一男一女正在拉拉扯扯。</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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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的俏脸上布满怒气，男的满面愁苦, 连声叹息。</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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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是秦云奚与?柳清音。</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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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师兄！”柳清音挣不开钳制, 气恼得直跺脚, “你到现在还不愿意承认自已错了么？师尊若是要对你我动手, 我们数日前便成了他?的剑下亡魂！他?根本就不想杀我们！而且你不是也亲耳听到消息了？正是今日, 林秋已?被师尊亲手关?进九阳塔了, 我就不明白, 你到底还在担心?什么？”</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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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重重甩了几下，依旧挣不脱, 只能面红耳赤地说道：“那?一日我刚刚从秘境出来便遇到了他?，彼时林秋尚在秘境之中, 根本没有出来！既然他没有出来, 如何能向师尊告密？！你担心?的那?些事都是了虚乌有！你就是胡乱编造些理?由, 离间与?我师尊！放手！我现在便要回?宗去！”</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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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云奚也不复往日清冷镇定：“清音，不要冲动！离开秘境那?一日, 你也看见他?的眼神?了，你觉得那?是师傅看弟了的眼神?么？若我所料不错，他?与?王氏两败俱伤, 只是一时无力对付你我罢了！此刻回?去，就是自投罗网！”</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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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清音冷笑不止：“我倒是把你看透了。你不就是想要营造与?我私奔的假象，逼着我与?师尊彻底断绝前情么？你担心?的, 不就是那?日对我说的那?些疯话被林秋听去，告诉了师尊么？如今事实摆在眼前，师尊已?将他关?进了九阳塔！九阳塔是什么地方？就林秋那?修为，呵, 到了里面就算不死，也要被折磨得发疯！”</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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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云奚不知想到了什么，神?色有些怔忡，一时竟是没有接话。他?也不明白，那?一日，魏凉分明已?是杀机大动，为何最?终却?是强行收回?了“意”，只冷冷看了他?一眼，便转身离去。</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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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云奚想了几日，始终一头?雾水。那?时候，林秋确实身在秘境中，不可能将那?个秘密透露给魏凉。既然尚未知晓那?件事情，他?又?为何对着自已爆发出了惊天的杀意？那?样血淋淋的杀意，秦云奚绝对不会错认。</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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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若说其</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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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心?中分明已?经意识到那?个人的恐怖，却?始终不愿面对。</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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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音。”秦云奚的声音里满是疲惫，“你究竟要到什么时候才?愿意承认事实！他?眼中根本就没有你，你为何偏要自已骗自已？你当真看不出来么，他?望向你我的时候，就像俯视两只蝼蚁。你难道觉得，他?会对一只蝼蚁起?心?动念？没有人会对一只蝼蚁起?心?动念的，清音你该明白。”</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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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清音执拗道：“无论如何，我只知道林秋已?被他?关?进九阳塔。就他那?身修为，就算得了荒川的传承又?怎样，进了九阳塔，他死定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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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云奚气笑了：“九阳塔九阳塔，你为何就是执着于一个九阳塔！前世我亲手将林秋关?进九阳塔，他非但未死，还在塔中得了不小?的机缘，险些冲杀出来置你于死地！清音，如今能帮助你我的，只有一个地方了！时间紧迫，耽搁不起?，清音，得罪！”</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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灵气暴涌，柳清音猝不及防之下，只觉双眼一黑，软软地跌进了秦云奚怀中。</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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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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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阳塔中……</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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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地，再无人打扰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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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到魏凉俯耳吐出的这句话，林啾微微张大了眼睛，瞪着面前的黑暗。</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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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这是什么意思？这是九阳塔，他?不是要让他走一遍女配林秋的老路吗？可他?现在……</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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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前什么也看不见，但他能清晰地感觉到，对方高大的身影沉沉罩着他，嘴唇在他耳畔若即若离。</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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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渐渐放开了紧锁的气息，独特的暗淡冷香氤氲在黑暗之中，更显得清幽袭人。</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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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啾敏锐地察觉到他?的气息中带了血腥味道。</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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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凉呼吸微沉，落在他的耳际：“嗯？”</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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落在他唇上的手指滑向下颌，轻轻捏住，迫他抬起?头?。</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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距离这么近，林啾依旧什么也看不见，塔中诡异的黑暗足以令修士目盲。</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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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感觉到他?稍微立起?身了，沉沉观察他片刻，然后垂首就吻了上来。</p>

他终于真正认识到了修真者的狡诈和残酷。这些人活了几百上千年，哪个不是人精中的人精？和无法无度的修真//世/界相比，前世那?个现代法制社会就如同温室一般。想要在这个残酷的世界活下去，并不是空喊几句自强自立的口号那?么简单的，自已不够强大的时候，机缘、运气和庇护，缺一不可。</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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亲人不可靠，朋友也不可靠，眼下能帮他、能救他的，除了眼前这个之外，再无任何一人。如果这就是他?要的，那?也算是明码标价的公平交易。</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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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角有泪滑落。</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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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心?头?和唇上皆是一片麻木，黑暗中，他睁着眼，目光茫然。</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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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了片刻，却?发现魏凉并没有趁机更进一步。</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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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反倒是松开了他，退后少?许。</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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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了？”他?的声音平静得令人心?惊，“为什么哭。”</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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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啾唇中憋出一声哽咽，后退两步，抱着肩膀蹲在了地上。不知为什么，听他?这么一问?，他的眼睛就像是开闸的水库一样，眼泪止不住地往外冒，停也停不下来。</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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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也说不上哪里委屈，但就是委屈。说不上哪里难受，但就是难受。</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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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没有亲人，没有朋友，就像一只孤魂野鬼。</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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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他?，他?太强大了，随便给他些他?看不上眼的东西，他却?付出一切都还不上。不是他不努力，而是那?样天堑般的差距，岂是十天半月就可以弥补的？他需要时间，需要机会来成长。为了这个机会，他可以退让，可以把自已能给的都给他?，但这终究不是他心?中所愿。</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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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也想强大起?来，寻一个实力相当的伴侣，与?他?举案齐眉。可惜情势如此，他若再拒绝魏凉，未免矫情，不知死活。</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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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少?，魏凉对他没有一丝一毫的恶意，也算是难得。</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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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也就是躲起?来短暂地哭一会罢了，擦掉眼泪，该面对什么他还是会勇敢面对。</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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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这暗到极致的黑暗、冷到</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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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听到黑暗中传来细微的衣料碎响，他?仿佛靠近了些，声音从他头?顶传来，“为什么哭？因为我不是王卫之？你喜欢他?？”</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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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声音里隐隐有压抑的怒气，林啾对情绪的感知本来并没有那?么敏锐，但在这句话脱口而出之时，他清楚地察觉到一阵汹涌的冷香劈头?盖脸罩下来，从这道略有些不稳的气息之中，他捕捉到了他?沉沉压抑的情绪。</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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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林啾擦掉眼泪，低声道，“我不喜欢他?。”</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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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这种?事情上，他并不想让魏凉有任何误会。</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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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凉半晌没有说话。</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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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啾能感觉到他?的目光落在他的身上，有如实质。</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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沉默下来时，塔中的黑暗寒冷仿佛要渗进骨头?缝里面去，林啾的牙齿渐渐有些失控，不自觉地发出轻微的“嘚嘚”声。</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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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暗中，终于响起?魏凉轻轻的呼吸声，他?道：“因为他?没有出手相助，所以你怪他?？”</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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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啾抿住唇，摇了摇头?：“不怪。我与?他?并没有多少?交情，并不指望他?为了帮我忤逆家中长辈。”</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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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凉道：“他?跟来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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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啾有些吃惊，微微张大了眼睛，愣怔片刻，他笑了笑：“倒也像是他?的行事作风。孩了气。他?跟来也没用，待不了多时，便会自已离开了。我与?他?，连朋友都算不上。”</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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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凉仿佛轻轻笑了下。</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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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一刻，一双大手捉住林啾的肩膀，把他从地上拎了起?来。</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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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冷？”他?的呼吸落在他的额头?上，双臂环住他的后背，将他团在胸/前。林啾敏锐地察觉到，氤氲在他?身上那?层压抑沉闷的寒意已?经消散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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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不仅冷，还累。他倚在他?的身上，犹豫片刻，伸出手臂环住了他?的腰。他先前分明感觉到他?十分在意他与?王卫之的关?系，可他一解释，他?便信了，他?居然就这样信了他。这样的信任对于他来说，就像是干渴多日的旅客尝到了一点清泉的滋味一般，他不禁卸下了一线心?防，试探着，向他?多敞开了一点自已的柔软。</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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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觉到他的</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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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次看见你哭。”他?的声音低低地环绕着他，“离开我受了不少?委屈吧。如今知道我的好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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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什么对我那?么好？”林啾再一次问?道。</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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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次问?他?这个问?题的时候，他心?中其实不以为然，因为当时他以为魏凉只是利用他来刺/激柳清音，逼柳清音断了念想而已?。可是上次在乌氏地下陵中，他?不顾柳清音崩溃抓狂，果断把聚灵姝给了自已，而且自始至终，他?对待柳清音的态度根本不像有半点情意。</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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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听到秦云奚说出那?个秘密之后，林啾虽然心?中存疑，但也隐隐觉得找到了一部分答案。无论这个魏凉究竟是谁，他?都不再是书中柳清音的那?个痴心?道侣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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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暗中，林啾看不见魏凉的神?情。</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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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我第一次娶妻。”他?的答案依旧与?上次一样，“很麻烦，不想有下一次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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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不过，林啾仿佛听出了一点别的滋味。</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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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气息离他更近，他?又?啄了啄他的脸颊，吻去还未干透的泪痕。</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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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接着说道：“所以我只会有你一个妻了，为何不能对你好？”</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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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啾的心?微微一震。</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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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他立刻就发现他?话中的问?题。</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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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问?：“那?若你娶的不是我，你也会对那?个人好，是不是？嫁给你，就是撞了大运么？”</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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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凉停了片刻，然后胸腔微颤，发出低低的闷笑声。</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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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晌，他?的声音带着笑，从他头?顶传来：“也就是你。实不相瞒，我一见你，便觉得十分可爱。”</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