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3、封冻之月（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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伊诺沿着街道朝那座在日光下闪闪发亮的尖塔跑去。

她所没察觉到的是,越往那个方向去，周围的行人也就愈发稀少，而到了镜塔附近之后,几乎就再也看不?到一个人。

环绕着八角形高塔的湖泊在微风中泛起粼粼波光，四周寂静无声,不?见一艘小船、或一个摆渡者。

本应该让人感到心旷神怡的景色,却因为过于强烈的孤寂感而显得格外异常。

伊诺看了看脚下仿佛平面镜一样倒映着高塔的清澈湖水，正准备伸出手试探一下温度的时候，却突然被一股力量揪住后领提到了半空中。

“你这个死小鬼不要命啊？什么防御都没有就想直接跳进镜湖？”

——之前为伊诺指路的魔法师沉着脸，指挥着自己漂浮在空中的魔杖挑住孩子的衣领，看起来被气的不?轻：

“为了救你，害我赔了一单生意，真?是晦气。”

被像小猫一样拎着的伊诺指着远处的镜塔说：“我要去那里！我要成为魔法师！”

虽然对这个脏小孩并没有什么好感，但?姑且出于一个魔法师对他人梦想的尊重,男人问道：“你今年几岁？”

伊诺想了想：“十四岁、十五岁？我不?知道。”

“回去吧。”男魔法师断然拒绝道：“你可以放弃了，魔法这种东西虽然和年龄没有关系，但?基本的知识和功底都是从小培养的。你的年龄太大了,就算成为魔法师也不?会有太辉煌的未来。雷伦萨不需要无能的人。”

“我可以吃苦的！”伊诺急切地向对方投去希望的目光：“就是知道学武的话没有任何希望,所以我才会想要成为魔法师、不?,是我必须成为魔法师！只要还有一点希望，我可以从现在开始努力！我可以付出比别人多一百倍的努力！”

少女眼中的真?诚与执着似乎触动了魔法师内心?的某处，于是他问道：“为了什么？你这样不要命地追逐力量是为了什么？钱？地位？声誉？”

“复仇。”伊诺的嘴唇间缓缓吐出了对于一个孩子来说过于疯狂的字眼：“为了替母亲和姐姐复仇。”

魔

法师像是看到了一只世间罕见的新奇生物一样，盯着眼前脏兮兮的小孩看了片刻，突然放声大笑：“不?错啊。你要是说为了那些世俗之物跑来学习魔法,我就直接把你扔湖里了。不?过我喜欢你的目标，为了向无尽的世界探索，魔法师中就需要像你这样疯狂又执着的家伙,为了什么不?重要，和我来吧。”

男人动了动手指，取消了魔法，将伊诺重新放回地面，漂浮的魔杖像有生命一样回到了他的手中。

“我们不去那里吗？”伊诺指着仍在阳光下闪闪发亮的镜塔问。

“镜塔里的大魔导师可不会接待像你这样的人。他们想看到的只有天才，你懂吗？天才。”魔法师一边向前走，一边说：“有的人一辈子都没办法进?入那里一次，你还远着呢。在考虑这些?事情之前，你必须先洗个澡、换一身衣服，避免看上去像个流浪汉。”

“那么你呢？你进?去过镜塔吗？”

“好的，那么首先就从言语艺术的方面来修行吧。作为一个一流的强者，你必须时刻谨记——‘不?要说没眼力见的话’。”

伴随着魔法师的话语，伊诺的额头被魔杖狠狠敲出了一个大包。

在雷伦萨钻研魔法的十几年时光，是伊诺生命中最心?无旁骛的一段时期，那种对目标不?可思议的坚持，连她自己回想起来都要吓一跳。

从最初看着满页文字犯难打瞌睡，到最后可以轻松自如地阅读许多古代典籍；从最初连小型的火焰魔法都用不出，到最后可以轻易驱动同龄人望而却步的大型魔法；从雷伦萨一个平平无奇的魔法师，到进入镜塔的最年轻的天才。

初次获得进?入镜塔资格的那一天，伊诺在二楼的魔法道具陈列室中第一次见到了整片大地上最高级别的魔法道具之一——‘月之键（ouranorias）’。

乍一看，那就只是一根两端镶嵌了银饰的灰色细木杖，与周围明显有着奇特外形的魔法道具相比，几乎毫无特色可言，即便被放在展台上任人观览，也可以看出并不?会引起什么人的注意。

但?在看到它的一瞬间，伊诺就被

吸引了。

她无法具体形容那种感觉是什么，可能类似于一种直觉，或者是本能在对她大声呼喊：

它是属于你的，是这世上独一无二、却只属于你的东西。

负责带领伊诺参观的负责人见她一直盯着魔法道具看，便解释道：

“你对那个感兴趣啊？别想了，虽然它被传为与勇者手中那把「诛尽百恶」同一级别的高级灵具，但?放在这几百年了，也没见什么人真的启动过它。而且这种灵具的使用都受到大魔导师们的严格限制，你还是不要肖想了。”

伊诺当然不会做‘痴心妄想’这么费力不?讨好的傻事。

之后所发生的一切，都正如旁人眼中看到的那样简单：

获得了大魔导师认可的她在三年后义无反顾地背叛了雷伦萨，夺走了镜塔中保存的最高级灵具，并杀死了前来阻拦的魔法师，重新踏上了复仇之路的终章。

那个将她收作弟子男人早已逝世，终究无缘再见到这一天。

伊诺在逃出镜塔的夜晚，看着染血的魔杖，第一次感觉到命运竟是如此弄人——

同为魔女，从未想过伤害他人的姐姐，被魔女之名夺去了性命；而真?正双手染满鲜血而拥有着卑劣愿望的她，却用无数人的牺牲换来了复仇的力量。

命运为她们安排的未来，竟然如此可笑。

——

当灾祸的异象终于消散后，之前的敌人全部失去了踪影，草木与树叶在微风中摇摆，地面上连一滴血液都没有，连同那黑夜与月亮，都好像从来没存在过一般。

伊诺缓缓将手中的魔杖放下，看着在风中摇动的树木，像是在对阿希斯做出警告，也像是在自言自语般地说道：“最初的我，认为是有了你的接任，才会让迪亚德玛王毫无后顾之忧地对姐姐痛下杀手，所以将你也添作了复仇的目标之一。”

阿希斯沉默了片刻，说：“为什么要对我说这些?呢？”